12月15日,环球促进会品牌项目国际名师讲堂邀请虞平博士开讲“川普新政与对中美人才交流合作的影响”。

虞平,1963年出生于安徽省安庆市。现为美国纽约大学法学院教授(研究员),北京师范大学刑事法律科学研究院兼职研究员,上海交通大学法学院兼职教授。除了大量的法学研究之外,他与中国全国律师协会和个大学法学院合作开展了研究培训项目。今天,他向大家畅谈了一个大家关心的话题:“川普新政与对中美人才交流合作的影响”。重点谈了美国引进人才的历史、主要政策特点、正谱政策走向预测及我国应对措施。

虞平认为,川普好多人说他不靠谱,不靠谱是有一定依据的,但他并不是完全不靠谱,在有些方面是非常靠谱。他击败了所有对他未来的结果预测。很多人认为选举的民票不反映美国全民的意志,但是这是美国的制度,所以美国人是遵守这个制度的。

虞平认为,要认识川普当政以后对中美之间有些什么影响,特别是国际人才引进的展望、跟中国的交流,也是难以具体预测。但我们可以从美国的历史中寻找答案。

一、美国实际上是人才立国的。美国当初是移民国家,移民意味着国际上相当部分有才人去美国了。20世纪初美国主要是欧洲移民,欧洲移民里面最大部分是对本国政治、经济不满,跑到美国去,美国被称之为新大陆,新大陆除了在地理意义上是新大陆以外,在经济社会、社会生活方面对欧洲人都是一个新大陆。以前美国跟欧洲同质性很强。

二次大战以后,美国空前规模的引进了世界顶级人才,这个顶级人才是欧洲工业化所产生最优秀的人才,那就是德国和前苏联为主的那一批犹太人,以犹太人为主,不完全是犹太人。大家耳熟能详的就是爱因斯坦这些人,他们不仅在美国帮助建立了基础科学研究,同时在美国战略方面帮助美国建立了原子弹。所以美国对世界的战略优势是从原子弹时代开始的。当时有一个说法,二战眼看盟军就要胜利了,两个国家做出两个不同的抉择,一个是美国一个是苏联。前苏联到了占领区首先抢的是设备、资源、硬件,美国当然不是说不抢这些,美国首先抢的是人才,从美国最高当局杜鲁门总统一直到艾森豪威尔将军在欧洲的最高统帅,都是首先要把人在顾住。我记得好莱坞有一些片子就反映怎么样把科学家抢救出来,他们抢救的时候已经非常有意识的去考虑人才是决定未来国家之间实力最重要的因素。

二战以后,美国不仅已经得到了人才优势,而且在继续扩大它的优势,其中最明显的例子就是1965年美国总林肯签署了一个《移民法》,从传统过去移民是从国别移民,是地理上的移民,或者是家庭的移民,把它变化成一种以就业型移民为重要支撑。就业型移民意味着给外国人设置了一个门槛条件,如果符合美国经济、美国国家战略需求条件人才的话,可以给他一个长期居住权,当然附带的经济条件、经济待遇都会跟上。目前美国移民政策、框架就是林肯家族1965年建立的。这对我们今天的中国在引进人才上面有一个启发意义。

二、制度是确保美国吸引高端人才的基础。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以,美国移民法是在保证全球顶尖人才被吸引到美国,这有一系列政策为支撑。这些政策的实施,整个主导了美国今天科技领先、经济领先以及国力大大领导其他国家的保障。在座从美国来的中国华人,我们都是现身说法,好多中国的人才都留在了美国,我们今天用数据来说话,改革开放多少年多少人出去多少人回来,其实最顶尖的科技人才并没有回来,最顶尖的金融人才也没有回来,或者有的人表面回来了但是根没有回来,我们要深入考虑它是什么原因。

这里面有一个制度背景。美国国家战略以外,它不是凭空的,它是有制度背景支撑的。

第一,是自由法制人文环境。很多人去过美国都知道,在美国讲民主还是有待考量的问题,因为全国性的选举每个人一票重要性并不是那么大,但是自由是美国非常明显的人文环境。

第二,充分竞争的市场经济。美国的引进并不是引进到一个地方固定起来,它让你进入到美国以后可以自由在市场里充分竞争,所以人才的竞争也是十分重要的。但开放包容的社会氛围,很多人没有感觉。我住在纽约20年了,我也在西雅图住过五年左右,但是我大部分是跟学校有关系,我在纽大工作了十多年,在西雅图华盛顿大学读了五年,在UIUC香槟分校也做过半年多研究。整体上感觉它的宽容、包容都、开放的社会环境,对一个人能够比较充分发挥自己创造力或者想象力是非常有帮助的。

美国是一个以个人主义为主的国家,所谓合理的个人主义立国方式也是包括尊重个人生活方式。所以在美国可以看到各种不同的种族背景的人在一个公司能工作、在一个平台能对话,这是一个软环境。美国有一个政治学家,他创造了一个词叫“软实力”,今天我们也在讲软实力。

三、人才流动的原动力和协动力。虞平根据个人长期的心得,他列了六个条件,这六个条件前三点他称之为原动力或者驱动力。一是机会。我们一些地方是引进人才不给他机会,引进人才是把他固定在一个点上,美国是给你一个门槛,跨过这个门槛你是有机会做任何事情。所以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驱动力,人才进一个国家、一个社会、一个小的社区,他希望在这个社区里面找到能够利用他的最佳机会。

第二完善资本结构。人才本来是人力资源、人力资本,他如果没有资本资源可以配置也是很难进行的。中关村存在就是提供一个人才的环境也提供资本的环境,这是原动力。所以好多企业到中国来创业也好、扩大也好,中国有这样的资本环境。资本包括除了现金资本,也包括一些设备,比如说科学家们的研究需要有自己的实验室。这一点中国最近做得不错,美国高校引进了人在以后,他们基本上会提供必须的条件。

第三,规模效应。我们引进不同人才,在不同的地方可能能做到,但是只有在一个地方,比如说中关村这个环境里面才能够营造一个规模效应。为什么很多人不在哈佛大学教书,而跑到别的学校,因为那里有规模效应,科学家在一起是需要相互支持的。同样一个技术的产生需要全面的协作。举个例子,美国航天航空署,它聚集了十几万在那搞研究,这是规模效应。如果中国在科技发展、人才引进,能够提升经济,特别是今天称之为知识经济,可能很多人知道现在经济状态已经从传统的农业经济到工业经济、知识经济,在知识经济的背景下如果不形成人才规模优势,那我们谈所有引进人才都基本停留在基础的低层次引进。哪怕你引进一些诺贝尔奖获得者,他也待不长,没有人才规模优势是很难的。他觉得人才流动的原动力是这样,好多人考虑到中国来他是看我在做微生物研究方面,是不是跟我有相关的人在做类似的研究,或者做我的上游、下游、周边的研究。比如说做基因那些很多都是必须要有一个规模效应,没有规模效应待不长。所以国内好多出去的科学家回来他们在两边都有实验室。

虞平介绍说,清华大学十几年前跟我联系说,把我们同事引到清华来,当时提出的薪水在清华看来一个天价了,他提出了15万、20万美金的年薪,他只要在这里待三个月、半年我们就可以付这个钱。他对他自己待遇是有一定限度的,并不是说你给我越高的钱越好,因为他觉得在中国待半年就跟我的学术脱离了。什么意思?因为没有这个学术环境、规模效应,跟世界最前沿的、最一流的、动态的学术脱离了。所以我觉得我们中国要想引进人才、形成规模效应是非常重要的。

四、美国人才的来源。谈人才引进、国际人才交流、智力分享,它都离不开最基本的教育制度。认识美国的人才来源不能离开它的教育制度。美国人才到今天为止除了引进全世界优秀人才以外,更重要的是它有非常动态的与时俱进的教育体系。他在美国20多年,已经经历了高教制度改革、探索、实验很多次了,大家每时每刻在争论到底高校该往哪个方向走,当然基础教育也是一样的。有人知道美国现在有一个最重大的制度,就是是不是应该建立一个教育标准?包括美国华人都参与了,中国人很希望有个核心标准目,但是很多美国传统教育学者认为核心标准不好,因为这样会限制人的思路,他认为人的创造性是基于人们比较自由独立的思维。

美国12年义务教育,有4000多所高校,其中世界上最顶尖一半以上高校都在美国,这是构成它人才的来源。第二,有世界一流的学生。每年美国有非常详细的数据引进,到底多少人从世界各地到美国来?今年的数据是100多万,其中中国到美国的学生有30多万,这30多万人集中分布在美国前一所到150所大学里面。所以我们中国一方面在引进外国人才,其实我们在严重流失人才,严重流失人才的国家除了中国以外有印度、俄罗斯,所以我们才在今天的国际战略上跟美国进行竞争。如果涉及到这些基本问题我们很难跟他们竞争。

刚才提到美国移民法允许那么多国际人才到美国就业定居以及最后入籍。它的起点很多都是从教育开始,很多人到美国读书然后留下来,我相信在座有些美国回来的专家都是由于读书在美国留下来的。这样一些制度性的设计,比较先进的教育制度一定是它人才的保证。

美国航空航天署计划里面有三分之一工程师属于我们华人,当然华人要分开,一部分是在美国出生的华人,一部分是从国外引进的华人。这些华人层次很清楚,60年代从台湾去的、80年代以后从大陆去的,还有一部分从香港去的,也有非常少一部分从新加坡去的。我们作为一个华人世界,给美国人才提供了最大的来源。印度人是后来居上,有些人去过旧金山的硅谷,据说有一半以上美国最高新的企业要么印度人作为创始人、管理人、发明人。所以印度人已经开始超过我们华人,特别是在高新技术企业上面,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美国数学人才集中在三个国家,一个是中国、印度、俄国。所以今天俄罗斯跟美国竞争也要解决这个问题,我们也要解决这个问题,印度也是同样的。

美国人才有国际学生,国际学生100万,有30万是来自中国。这里面很重要的人才结构这些人才结构流向美国是怎么流向的?在美国学习的外国学生有一半以上是学习科学,我们今天讲美国有一个词叫“STME”,S代表科学、T技术、E工程、M数据。美国每年也有将近30万人过去,但是他们只有四分之一美国学生在外面学习。美国人才落差是3:1,美国这些人在国外学习以后大部分回归美国,它就是一个学习。但是在考虑外国人才到美国学习以后大部分是留下来情况的话,那就不是3:1的落差,而是4:1落差了,我们做过统计,说4:1落差在美国来讲不是夸张的说法。

五、川普当选人才的远景,近景和远景。虞平说,川普他当选有他的偶然性也有必然性。偶然性是川普从来没有为政府、公益事业服务过的人,他第一份政府工作就是总统,网上开玩笑说他一玩就玩大了。他当选那一天,我晚上三点钟看他当选时候的讲话,我觉得他当时讲话的神态和我们过去历史上有一些领导人的神态有点像,为什么?他满脸的疑惑,这件事儿是不是真的?当然也有人说他在前一天已经准备好败选的演讲,反过来讲希拉里已经准备好胜选的演讲,而且她把胜选总部放在美国纽约非常有名的展览中心贾维茨。贾维茨是个很有名的建筑,建筑里面有一个特点,天花板是玻璃的。希拉里选这个地址是告诉大家,我终于代表妇女出头了。美国人有句话叫做天花板是玻璃的,你想往上升升不上去,看上去没有限制,但实际上限制是玻璃限制,所以她用了一个非常有象征性的意义,要把贾维茨打破。

结果川普当选了,所以川普是非常偶然的,但是也有他的必然性。美国过去执政现在全球化有一个反动,反动的来源不是没有根据的,以我们个人来讲,能感觉到精英阶层超前性的理念和我们讲的普通中下阶层人的理念有脱节,脱节非常明显。用我们今天的话在中国讲,其实在美国也发生了同样的事儿,就是说改革开放或者全球化带来的好处没有公平的在人群当中进行分配。有统计,美国中下阶层过去20年实际收入并没有增长,只是到最近三四个月,奥巴马的统计数字说有3%、4%的增长,可支配性收入,在扣除通胀因素以后,美国中下阶层大概有四分之一人从1990年到现在没有增长。全球化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反过来他们发现失业在增长,救济人数在增加。所以这是川普当选的必然性。

他当选以后到现在为止虽然他没有把他的团队选好,可是他选出来的团队到目前为止非常不具代表性,我讲的不具代表性是种族的不具代表性,还有社会阶层不具有代表性。他团队比较集中的是白人男性,这个跟我们讲美国制度的背景,能够吸引全世界人才的背景是一个很大的参照,非常不同。美国社会每一届总统当选以后都要考虑一个问题,政府里面多样性,多样性反映在种族多元性、社会代表阶层多元性。但是今天川普选的很多是男性白人,很多的是富翁,连他选出来的国务卿都是一个富翁,美孚首席执行官。他的财长,大部分最重要的成员都是亿万富翁,当然也有人说亿万富翁进去以后肯定是为经济服务,不会乱来。事实上他在考虑问题上会有盲点。

另外对移民的态度不太友好,大家知道特别是他对穆斯林的移民、伊斯兰教的移民,他甚至提出了先终止从叙利亚其他比较危险地区移民。另外他有一种孤立主义倾向,孤立主义就是美国优先,全球化首先考虑的是全球大环境,然后在全球大环境氛围下面考虑美国或者国别的利益,但是他把美国优先放在第一位,这在美国历史舞台上出现过很多回,比如说门罗主义,美国国务卿、美国总统,他提出美洲是美国人的美洲,对欧洲采取抵制态度,把它的中心放在美洲甚至就放在美国。美国大概过二三十年会有这样一次思潮,全球化或者国际化再反动一次,我希望是一次逆流,不是一次主流。

整体看,他执政以后对国际人才交流会产生一些不利的影响。但是另外我也要说,刚刚不利我们现在回到有利啊。我是个谨慎的乐观主义者,刚刚谨慎的事情提到了,我们现在看看乐观的地方。

川普出生的地方跟我家只有十分钟距离,那是一个非常多样化的距离,那是一个非常多样化的社区。他自己经营的公司是国际化的公司,他跟移民打交道打了一辈子,甚至他三任太太两任都不是美国出生的,他现任的太太是一个超模。

从个人角度讲,他如果对移民有一种天然的反感我想他不会做这些事,另外他也是个商人,他不是个意识形态非常强的人。换句话讲我不知道大家有什么感觉,我是很怕一个领导人有很强的信仰。这是我自己这么多年的经验,希特勒是一个非常有影响的人,斯大林也是有影响的人,但是你现在可以说他不是理想,是个人的私欲。历史上凡是带来灾难性的人物,领导人都是有很强的理想,特别是很强的信仰。在这次美国大选当中,共和党最重要的两个候选人一个是川普,一个是泰德·克鲁兹,南部出来的。当时我的想法是川普当选不是最坏的,但是泰德·克鲁兹当选是很可怕的,他的意识形态是很保守的,他是不宽容,不能跟别人打交道的。所以当初美国一个很有名的政客出来说,他知道泰德·克鲁兹是没有意识形态的,他要求把美国的妇女权收回去,让美国个人用自己的财富决定自己的做法。而美国现在的政策是不一样的,美国是有政治底线的,不能歧视其他种族的人,不能因为年龄、性别、社会地位来歧视别人。按照泰德·克鲁兹的说法,他嘴巴不是这样说,但是他是让你个人决定。在这个情况下,川普不是个意识形态很的强人,他是个成功的商人。成功的商人意味着他就要跟别人合作,既然合作就会有可以谈的空间。在某种意义上这个也是一种好事。

他清楚美国国际上的竞争地位,所以他非常支持对高端人才引进或者保持,他要保持美国国力和竞争力。所以在这一点上,他不会把整个美国人才引进做一个大的改变。

但是总体上讲是很难预测川普未来的行为。

虞平总结说,在这种情况下我个人建议,中国要想真正引进世界一流人才,要持续引进的话,他必须要有一个环境因素。软环境因素不管在什么条件下,在什么范围里面是一定要营造的,不营造很难把人留住,就是引进很难留住人。所以我建议大环境下,我知道中国有些局限,不可能改变大环境,但是在小环境里面的营造是非常重要。一定要在小环境里让别人留得住,否则从海外的角度讲,我们说服一些人过来或者吸引一些人过来,他很快就回去了。这是非常重要的,从国家人才引进机制来讲,中关村小环境可以跟全球环境略有不同。纽约大学在上海有一个分校,这个分校里面就是小环境,校长副校长甚至声称这就是纽约大学在中国的延伸,在言论自由、学术自由上面跟纽约大学在纽约没有区别。当然很多人质疑他的说法是不是有区别?他说没有区别。至少它是一个小环境,小环境在引进外国人才的时候,特别是在促进中国重大利益发展的时候,一定要有一个基本的营造,不然也很难。

从政府角度讲,美国经验、其他国家经验也好,政府永远是一个辅助作用。政府提供了这么多制度,我也很担心,但是政府如果实行主导作用,最后出人才也很难留住,因为毕竟政府是一个公共职能,它不决定资源流向、产生的问题、个人待遇问题,不决定个人生活忙是问题。美国虽然有那么多重大制度,这些制度都是政府起一个服务作用,这点政府应该从人才引进主导作用变成走向市场导向的方向。

在长线引进人才中,坚持要做长线做法,不要做短线。长线做法里面包括我刚讲的三点因素。

第一点,长期打算。人才要能住的下来,引进来要能留得下,留得下这个问题非常复杂,怎么留得下?在所有配套措施、引进方的措施上面都要有长期打算,不是说短期的。有人说我们请一个人给一年的职务,这是可以的,但是你一定要给别人选择,一年以后怎么样。别人是从另外一个跟你文化完全不相同的环境过来的,他做了一个重大的决策过来了,如果你的这些条件不符合,不是一个长期打算,那别人来只能做短期打算。

第二点,规模性。持续性的,也可能有些人不能长期待,但是这一类人才要持续性。这里面涉及到规模性。我接到国内一些要求一个是零散的、不确定的,不会是持续性的。给我感觉人才引进来是非常难的。这次人才促进会带了20多个人到美国去,我也介绍大家去看了一下美国著名的常春藤盟校宾大,那个地方人文环境非常好,它非常好,它也鼓励学生去中国、其他问题。那我们怎么跟它对接?我们提供什么样比较有吸引的人才引进机制?让别人来以后能够待得下来、能成规模。如果说我们这点都做不到,这个人才的引进我个人是不乐观的。


第三点,制度资金的配套,好多地方资金配套很不到位。这一点从略。